马斯克打造公司城市Starbase，现实争议不断

2025年5月，美国南部德克萨斯州的一处偏远海滨社区正式更名为“Starbase”（星港），成为美国最具未来主义色彩的新兴城市之一。这座城市不仅由科技巨头埃隆·马斯克主导设立，其居民也几乎全部是其公司SpaceX的员工或家属。这种由企业主导的“公司城市”模式引发了广泛关注与争议。这场从“火箭发射场”到“公司城市”的演变背后，体现了马斯克对科技乌托邦的野心，同时也引发了关于环保、治理合法性、民主透明度等一系列问题的思考。

Starbase的诞生：从火箭基地到公司城市

Starbase的前身是Boca Chica Village，一个建于20世纪中期的小型滨海社区，地处德州卡梅伦县南端，靠近美墨边境。自2012年起，SpaceX将此地选为其重型火箭“星舰”（Starship）的主要测试与发射场，并在之后十年逐步扩展了该地的基础设施，包括发射塔、燃料系统、数据中心等。

随着火箭项目的发展，SpaceX陆续购入周边住宅和土地，用于兴建员工宿舍和实验设施。到2025年，村中247个地块中，仅有10块仍未归属SpaceX或其员工。

“Starbase”这一设想最早于2021年由马斯克在社交平台X上公开提出，并于2024年由SpaceX高管Kathryn Lueders正式向当地政府递交设市申请。2025年5月4日，该地举行了设市投票，212票支持、6票反对，Starbase正式获得城市地位。

投票的选民几乎全部是SpaceX员工及其家属。SpaceX副总裁Bobby Peden成为首任市长，他在选票上没有对手。

治理形式的异化：企业主导下的“准自治体”

设市之后的Starbase拥有城市级政府的全部权限：可以征税、制定本地法律、管理建设审批流程。这意味着SpaceX实际上可以在没有外部监管的前提下，自主规划扩建火箭设施与基础建设。这种安排无疑为SpaceX的超重型火箭研发与发射活动提供了制度便利。

然而，这种安排也带来了治理结构的高度集中化。Starbase的市政府由三人组成——市长及两位市政委员——全部是SpaceX内部人员或其配偶，且在选举中无人竞争、没有公共辩论，也没有竞选网站或公开政策纲领。选民结构本身也严重偏向公司利益：除了极少数原居民，绝大多数选民为公司员工或其家人。这使得市政权力与企业治理高度重叠，外界担忧城市将沦为企业政策的附庸，缺乏必要的监督与多元代表性。

来自公众的质疑声

尽管SpaceX承诺其设市不会影响对环境的保护，但多方质疑声此起彼伏。

南德州环境正义网络（South Texas Environmental Justice Network）发出严厉警告，称Starbase设市将使SpaceX进一步绕开州和联邦环保规定，从而加剧生态破坏。组织联合创始人Bekah Hinojosa指出：“他们会推进更激进的发射计划、进行更多非法倾倒，扰乱本地生态系统，破坏野生动植物栖息地。”

早在2024年，美国环保署（EPA）和德州相关监管机构就多次通报SpaceX存在污染问题，包括火箭残骸遗留、油气泄露与噪声污染等。火箭发射曾导致野鸟巢穴毁坏。

此外，SpaceX利用其设市权限，开始推动对Boca Chica海滩实施更严的访问控制。一项德州议案甚至提议，对在火箭发射前未按命令撤离的游客处以最高180天监禁。这种“公共海滩私有化”趋势，引发当地民众、环境团体和原住民组织的强烈反弹。批评者认为，海滩关闭应该由县政府决定，这代表了更多喜欢海滩和公园的人口。德克萨斯州 Carrizo Comecrudo Nation 的成员Christopher Basaldú表示，Starbase所在地区不仅是土地，更是他们祖先的精神遗产。“这片土地对我们来说是神圣的，不容剥夺。”他说。

乌托邦与反乌托邦的现实交界

马斯克长期以来致力于构建一种脱离常规政治与监管框架的科技社会模型。Starbase无疑是马斯克“科技乌托邦”理念的现实投射。他希望它成为一个集高科技、自治治理、太空探索于一体的“未来城市”，是人类走向火星前在地球上的演练场。

但问题在于，Starbase所代表的不仅是科技实验，也是一种治理秩序的异化。在此，“城市”成为了企业资产组合的一部分，“政府”与“公司”高度同构，“公民”沦为员工，“公共利益”让位于资本运作。这种模糊公共与私域边界的治理形态，挑战了现代民主制度的基本逻辑。

Starbase的成立，或许标志着我们正步入一个“去政治化城市化”的新阶段。在这里，技术不是服务于人，而是取代人；权力不再来自公意，而是源自资本资源的集中。它也在告诉我们，在科技公司拥有越来越多资源、影响与治理能力的今天，“谁拥有城市？”、“谁决定规则？”这些问题已不仅是政治学的命题，更是必须直面的现实挑战。

参考文献：

[1] Katie Herchenroeder. Elon Musk Wins Vote To Make SpaceX Site Into Its Own City[EB/OL].(2025-05-04).https://www.vanityfair.com/news/story/elon-musk-creates-texas-city-starbase?srsltid=AfmBOor5ldUwlRIjQPKnD71Mo4yFXNvHzKm9jA7CDN4jnyYBOIHjRdhY.

[2] Al Jazeera. ‘Starbase’: Residents of Texas site home to Musk’s SpaceX back city status[EB/OL].(2025-05-04).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5/5/4/starbase-residents-of-texas-site-home-to-musks-spacex-back-city-status.

[3] Tobi Raji.Texans vote to turn SpaceX headquarters into city named Starbase[EB/OL].(2025-05-03).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2025/05/03/starbase-spacex-elon-musk-texas/.